[原創]黑暗的漸層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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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獄紡命師黯雪
旅法師
文章: 731
註冊時間: 2004-04-06 2:31 pm

[原創]黑暗的漸層畫

文章 地獄紡命師黯雪 »

一篇之前寫的小說~恩..建議吃飯前後還有睡前請勿服用

    黑暗的漸層畫


  美術燈明亮的照著,少年站在研究室中,專注看著牆上一幅畫,一幅紅色的畫,不同彩度的紅色,大紅橙紅紫紅暗紅亮紅深紅,以不同的層次、不同粗細的線條,在畫面流竄、渦捲、放肆、張揚,如河一般奔流,彷彿紅色從畫布上奔湧而出,流入體內勾引著血管中的慾望,媚惑、煽動般的引誘,抑鬱的渴望;少年盯著畫出神般,像是靈魂都被紅色浸染。
  直到老教授拍拍少年的肩膀,少年才回過神,仍有些許恍惚,彷彿從河裡被打撈上來。
  老教授笑著對少年說:「如何?」,拿起手巾擦了額頭上的汗水,「像是會入魔般的著迷吧?」


  張莫看了一下時鐘,凌晨零點,差不多了;放下畫筆,端詳片刻畫架上未完成的畫,走到陽台上,看著底下幽暗的街道,路燈冷白照著,一片寂靜,一個少年低著頭從巷口走進,走進對面的公寓。
  張莫倚在欄杆上享受夜風吹拂,看著對面公寓四樓臨街的窗戶亮起燈。
  張莫伸個懶腰,側頭看了一眼畫架上的畫,嘴角勾著微笑,思考著,起身走進房間。


  青蛙的四肢固定在木板上,露出白嫩嫩的肚子,刀鋒輕輕抵著青蛙魚白的柔軟肚皮,男孩嘴角微微上揚,刀鋒往下一滑,滑過青蛙的肚子,柔軟的觸感,隨著有彈性的肚皮被劃開,生命流逝的感覺從外翻的臟器、從刀鋒傳給男孩握刀的手掌;固定好被切開的青蛙肚皮,內臟完整,男孩精確地切開青蛙的腹部,沒有傷到裡面的臟器,青蛙的心臟仍鼓動著,男孩仔細地觀察青蛙的內臟,眼前袒誠露出的臟器如同煙火一般的燦綻的內臟,色澤鮮豔;男孩小心翼翼掏弄著不同顏色的內臟,將所有臟器翻找,仍然無所獲,男孩歪著頭不解地思考著,是遺漏了什麼?鬧鐘憑藉電池跟機械而運轉,但是這隻青蛙為什麼會叫會跳?這些動作也是運轉的過程?是什麼操控著這隻青蛙?或是這是這隻青蛙想這麼做?為什麼青蛙會想做這些動作?所有的疑問像是一團迷霧,卻又帶著神秘引人探索。

  深夜,男孩剛結束補習班的課程,走在黑暗的街道,夜風吹在略寒的初冬,帶著令人皮膚收縮的寒意,他停在一根電線桿前,看著一隻小貓,應該是剛出生不久的貓。
  男孩打開大門,開燈走進廚房,打開冰箱,至於冰箱上面貼的紙條他看也沒看,反正都是一樣的內容,三百六十五天裡有三百六十天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,空盪如廢墟。
  他打開牛奶倒些在盤子裡,放在地上給小貓當晚餐。
  凌晨三點,男孩把作業寫完,複習完預定的進度,男孩抱起小貓,輕輕撫摸著小貓,小貓在男孩掌中瞇著眼睛享受男孩溫柔的輕撫,男孩細長的手指輕柔地順著小貓的毛撫摸,像是呵護般的疼愛,輕輕的搓著小貓柔軟的耳朵,手指摩擦著小貓嫩幼的腳掌;男孩拿起一罐捕捉昆蟲用的乙醚。
  男孩把昏迷的小貓四肢綁在檯子的四個柱子上,腹部朝上張開,男孩帶著貓走進浴室,一隻手拿著工具。
  柔軟異常的腹部,是小貓剛到這世界的證明,連毛都是細細柔柔的,男孩搓著小貓帶著絨毛的肚皮,柔柔嫩嫩的肉體如同剛出生的嬰兒般柔軟,往上還可以隔著皮肉摸到肋骨,他看著小貓昏迷的樣子,手裡拿起美工刀,從胸口的位置劃開第一刀。
  畢竟不是青蛙,小貓的肚皮和肌肉比青蛙堅韌多了,一刀下去未如預想的翻出內臟,男孩歪著頭看著小貓昏迷中露出的痛苦,拿起美工刀一刀一刀狠狠劃下,而不幸的小貓卻在此時醒了,徒勞無功地掙扎著被緊緊捆縛的四肢,剛出生的牠,連哀嚎都是如此微不足道,柔和地像是溫柔的輕喚;而男孩手中的刀終於劃開小貓皮膚和肌肉纖維的抵抗,當肚皮破開的瞬間,腸胃臟器如綻放的花朵,盛開在鮮血鋪設的大地上,鮮血早把浴室的瓷磚染成紅色的地毯,小貓的生命隨外淌的血液乾涸,哀嚎也弱成嗚咽的形式,小貓僅剩的意識只感覺到男孩的手正掏弄著自己的腸子。
  男孩翻撿著小貓體內的秘密,雙手隨意翻弄,把一個一個內臟掏出體外,用剪刀一顆一顆輕易摘取下來,沾滿體液的手任意拉扯玩弄一塊一塊原屬於生命的零件,男孩認真地把整隻貓軀分解成一塊塊零碎的肌腱和骨頭,整個軀體只剩一顆頭看得出那原本是一隻貓,腥羶在殘破凌亂的遺骸和鮮血中蔓延,十指拉扯著貓的內臟,用刀鋒將各種內臟切碎,專注地觀察研究著;男孩從貓的頭顱上劃開一刀,翻開薄韌的頭皮,撬開頭蓋骨,露出灰白色的腦漿,鮮血流入,腦漿和血液交融成粉紅色的液體,男孩用美工刀將腦漿攪拌翻弄著,直到成為一灘黏稠的物質,男孩愣了一下,難道是這堆軟泥般的物質控制著小貓的一切?
  男孩盯著攪爛後的腦漿,沾染紅色的血液,手指上沾著一些,男孩忍不住將手指放到唇前,猶豫了一下,但是血的味道彷彿如罪惡的誘惑,難以抗拒的邀請,男孩顫抖著將手指放入口中,舔一口,怪異腥羶的味道,在舌苔上蔓延擴張,莫非這是屬於生命的滋味?男孩舔了濺上嘴角的血液,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破碎的肌肉內臟和遍流滿地的鮮血,彷彿紅色滴入瞳中,渲開,將一切景物染成紅色的漸層畫。

  張莫撐起身體,陽光透過窗簾,暖暖灑下,揉揉眼睛,楞楞看著藍色枕頭套,昨晚作了什麼夢?搖搖頭,張莫抓抓頭髮,「似乎跟小時候有關吧!」,想不出答案,張莫輕笑著草率定下結論,走進浴室梳洗,響起嘩啦啦水聲,彷彿夢裡出現很多紅色,還殘留在腦中流動,流成一片混沌。
  從浴室出來,臉還滴著沒擦的水,沿著頸項流向鎖骨,從冰箱裡拿出一罐柳橙汁,烤土司塗橘子醬,坐在餐桌前,張莫呆呆盯著整層靜謐的空間,靜謐的像是廢墟,張莫起身走到衣櫃前挑著衣服,準備出門,太沉靜的空間令人感到沉悶。

  張莫推開咖啡館厚重的門,避開烈陽烤炙般的熾熱,冷氣吹上被太陽炙熱的肌膚,站在門口環顧一下,挑了一個角落燈光黯淡的位置,放下背包。
  服務生送上水杯,微笑著叫張莫:「學長!」
  張莫有些困惑,顯然對眼前人沒有太多印象,但身影彷彿有些眼熟,「不好意思,我似乎還不知道你的名字。」
  「我叫李謙止,是美術系大二學生。」
  「我們之前有見過嗎?」,張莫喝了一口水。
  「沒有,是我上學期在教授研究室看到學長你的一幅畫作,覺得很美,就稍微打聽一下。」,一抬頭,瀏海下的眼珠透徹如湖水般,剔透像是將世上美好的一切映成倒影,張莫忍不住多留意了幾眼。
  「是哪一幅畫作?」,張莫有些好奇。
  「《紅流》,整幅畫作以紅色構成,有一種莫名的誘惑和美感。」,李謙止拿出一枝筆,問道:「學長你要喝什麼?今天我請客!」
「榛果拿鐵。」,張莫毫不思索的說,「謝謝。」

  咖啡送上,溫熱的拿鐵冒著熱氣,張莫專注看著書,不時端起淡綠色的杯子啜飲,緩緩悠閒地將一本書翻了大半。
  「學長,要關門了!」,李謙止笑著提醒張莫,「要不要一起走回去呢?」
  「好!」,張莫收拾一下,「我到門外等你。」
  「我馬上就好。」

  「原來你住這裡!」,張莫抬頭看一眼四樓的位置,原來眼熟的感覺來自於每天每日迎接的身影。
  「上學期住學校宿舍,剛搬出來。」,李謙止掏出鑰匙,「我知道學長你住對面。」,隨手指向張莫居住的五樓,「也是租房間嗎?」
  「那是我家,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住,我爸媽都在國外。」,張莫習以為常地說,這樣反而更自由方便。
  「下次有機會能夠參觀一下學長家嗎?」
  「都可以。」,張莫想了一下,「明天晚上要打工嗎?」
  「不用。」
  「那明天過來一起吃晚餐吧?」,張莫抓抓頭髮,「我的廚藝還不錯喔!」
  「好!」,李謙止興奮地笑著點頭,「那明晚見,學長!」,推開大門,裡面一片黝暗。
  「不要叫我學長,我叫張莫。」,張莫臉上掛著輕笑,「今天謝謝你的咖啡。」


  「進來吧!」,張莫拿出一雙室內拖鞋放在地上,「晚餐還沒好,你先坐一下。」,邊說邊走進廚房。
  「我可以看一下嗎?」,謙止試探地詢問。
  「隨意!」,張莫隨口答應。

  雖然是一個人住,但是仍打掃得很乾淨,井然有序整齊的擺設,一塵不染,李謙止隨意瀏覽著擺設,微暗的室內光影協調地散落在典雅的紅木傢俱,藍綠色的琉璃瓶擺在翠綠如茵的手染漸層墊布上,當目光看到掛在牆上的一幅畫時,下意識地退了一步,仔細看著,專注地端詳。
  一幅藍色的畫作,不同深淺明暗的藍色,在畫面上渲開,層次彼此交融,模糊界限,互染互漸,整片藍色,如深邃幽光的淵面,看著畫面,彷彿就會隨之沉沒,一旦沉入,就不由得想淪沒,想沉到最深處,想遺忘一切,想被一切遺忘,只剩下孤獨,如沉沒的頹圮廢墟,被淹沒千百年的孤寂城,詭譎靜謐,恍惚迷離。

  「怎麼呆住了?」,直到張莫拍了下李謙止的肩膀,「吃飯了!」
  「張莫,那幅畫也是你的作品嗎?」,李謙止閉著眼睛用力搖搖頭。
  「嗯,之前的作品。」,張莫把菜端上桌。
  「嗯!」,李謙止淡淡應了一聲,走向餐桌時仍不時轉頭回望牆上的畫,彷彿靈魂迷路在裡面,走不出來了。

  只要是空閒的時間,張莫通常習慣在咖啡館角落看書,或是在草稿本上畫著底稿、構思,偶而抬頭看一下穿制服正忙碌的李謙止,像是從抬望的眼神中得取靈感或是滿足,嘴角總會浮起笑意,然後低頭繼續看書或是信手添幾筆在底稿上。
  像是入魔著迷一樣,只要空閒的時間,李謙止通常都會在張莫家的客廳裡,看著那幅藍色的畫,不厭煩地看上數小時,彷彿掉進畫裡藍色的世界遊歷;而張莫也不曾反對,也不曾多加理會或是講解,只偶而在廚房調杯飲料,遞一杯給李謙止,隨口聊著兩句,大部分都待在畫室,任由李謙止自由觀賞。
  「你住的小雅房一個月多少錢?」,張莫在陽台上,靠著欄杆,看著李謙止無光沉暗的房間,端著一杯紅酒,晚風微冷。
  「六千。」,李謙止走到陽台上,跟張莫一起看著自己住的房間窗戶。
  「你要不要來住我家?反正空房很多。」
  「方便嗎?」
  「反正只有我一個人住而已。」,張莫微笑著。
  「那就太感謝了。」,李謙止開心的笑著,「阿莫,你怎麼都只喝紅酒?」,路燈微弱的光在玻璃杯緣亮起一道晶瑩弧線,杯中酒色如血,「感覺好像是吸血鬼一樣。」
  「習慣而已。」,張莫微笑著,「反正不是為了養生就對了。」,酒紅沁出嘴角像是茹血般,眼睛正對著謙止的瞳孔,看著街燈和遠方燈火映入謙止誘人的眼裡,「你的眼睛很美呢!」,整個城市的夜景像是遠遠倒影在謙止的眉睫之間,讓人忍不住一再眺望。

  謙止一開門,便看到陽台上的張莫和畫架,「我回來了,要吃蛋糕嗎。」,從塑膠提袋中,拿出一個蛋糕盒。
  「今天有什麼蛋糕?」,張莫放下畫筆,推開紗門,走入客廳準備洗手,「有巧克力的嗎?」
  「嗯,今天店裡生意不好,還剩蠻多的。」,謙止小心翼翼把蛋糕盒打開,身上飄著濃濃咖啡香。
  張莫拿著毛巾把手上殘餘的水滴擦乾,看著謙止把蛋糕盛進碟子,「那我開一瓶酒來喝好了。」,便向酒櫥走去,看著裡面不同年份的紅酒挑選著。
  「又喝酒?」
  「小酌有益身體健康。」
  「阿莫,你那不叫小酌」,謙止笑著反駁,看著張莫把酒緩緩到入馬克杯裡。
  張莫叉起一小塊蛋糕送入口中,拿起馬克杯喝一口酒,「吃蛋糕時喝酒,還是用馬克杯感覺最棒。」
  謙止拿起蛋糕就咬下,叉子就有些拘束,「不過,阿莫你今天沒在畫室,怎麼會突然跑到陽台上去?」,嘴角上沾著巧克力醬,感覺十分可口。
  「大概是我需要一些晚風吧!」,張莫聳聳肩,像是不從想過,「其實,我應該掛個風鈴在陽台上」,側著頭認真思考起來。
  「那改天要不要一起去海邊寫生,吹吹海風?」
  「不要!」,張莫斬釘截鐵地拒絕,「你有沒有在海邊防風林寫景過?不時風把沙子吹入眼睛,太陽又大,熱得半死,塗防曬油還被曬傷。」,想起之前經驗,「我還是在冷氣房裡聽音樂,然後順便喝酒,比較舒服。」
  張莫把蛋糕吃完,碟子洗淨放入烘乾機,「我先進去了。」,把畫具收拾入無光黑暗的畫室後,張莫端著馬克杯走回臥室,「晚安。」
  床頭燈柔和的微光照亮晦暗臥室的一角,張莫躺在床上,張著眼睛看著黑暗的房間天花板,憑著幽微燈光盯著黑色朦朧不明的部分,昏暗的燈光照著赤裸的上半身上,有如瓷器般的細緻光澤,木然的表情不知腦海中想著什麼,「叩叩」兩聲,敲門聲打斷思慮,張莫坐起。
  「阿莫!」,謙止的聲音房門外輕輕響起,「你睡了嗎?」
  「還沒,怎麼嗎?」,張莫打開門,謙止站在門外,上身赤裸露出結實削瘦的身材,只穿著一件短褲。
  「我睡不著!」,謙止帶著歉意的眼神,有些探詢和期待的意味,「可以和你一起睡嗎?」
  「嗯,好啊!」,張莫讓謙止走入臥室,自己拿起床頭櫃上的馬克杯,喝口酒,然後躺上床,拍拍身旁的位置。
  兩人躺在床上,不發一言,聽著彼此的呼吸勻勻錯落,黑暗中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,恍若時間悠緩流著,刻意以緩慢的方式流逝;忽然,張莫伸過右手,讓謙止枕在頸下,謙止也沒拒絕,反而將臉貼上張莫胸口,像是聽著他的心跳聲,張莫的左手越過謙止的身體,五指在謙止的後腰上輕點,指尖滑過肌膚,輕輕撫摸,張莫覺得懷中的溫度上升,輕輕一笑,手向上逡巡,沿著背脊,像是跟著血液流動般撫過,輕輕捏了後背上的肌肉,摸著謙止的耳垂,輕輕揉著,彷彿點火一般,謙止的身體竟如火炭散發燙熱,張莫的手從耳際爬上謙止的髮稍,玩著謙止的髮。
  謙止只覺得身體火熱,冷氣吹在滾燙的體表上,另人心神盪漾的舒服涼意,彷彿有如絲綢般的觸感,張莫的手從鬢角撫下,輕撫著頸項,在鎖骨處摩搓逗留,繼而往下,身體在張莫指掌的漫遊旅程中,更加熾熱旺盛,甚至有些期待,而血管中除了血液更有些什麼在體內循環,並刺激著心臟,讓呼吸變得粗重,隨著張莫手指在胸口敏感凸起挑逗的節拍灼熱流竄,呼吸更是急促,張莫的手指輕柔的在謙止的肌膚上畫著,像是勾勒慾望的符文,放肆意念,血液中氾濫奔流著灼熱的因子,鼓動腦海深處的本能,衝出理智的柵欄。
  張莫的手在分明的腹肌上逗留,輕搔著,或略用力的撫摸,謙止的身軀顫抖一下,張莫用食指慢慢探入短褲之下,慢慢地,手掌爬上結實的臀部揉捏緊抓著,悄悄摸著大腿,繞過一道弧線,從大腿細緻柔軟的內側,向上向裡,向私密的處所前進。
  張莫用右手撐起上半身,俯瞰著謙止的臉龐,深邃的眼瞳看著謙止的表情,看著他劇烈的呼息,看著謙止恍惚的神情,如理智思維被掏空的神情,張莫像是一隻雄獅,看著爪下的獵物,用爪子戲弄。


  天氣不錯,半沒的夕陽照染整個天空,瑰麗的紫羅藍色,從玻璃窗看去,看著大樓聳立的縫隙間的天空,張莫不時從書頁間抬頭,看著天空,然後低頭閱讀,時而啜飲咖啡,在咖啡館的角落,微暗的燈光下,流淌在空氣中的音樂,彷彿不曾存在般,靜謐的氣息環繞著。
  「阿莫!」,謙止輕聲打個招呼,手指著旁邊的女性,「這是我的女朋友,王雨箏。」
  「你好。」,雨箏微笑著朝張莫點頭,垂下額上瀏海仍掩不住她令人驚艷的美麗眼睛,密長的睫毛如簾幕,流轉的眼波,搭上合身的服裝,穠纖合度的體態勻稱得令人遐想,一絲妖嬈的麗色教人情願拜倒。
  「嗯,很高興認識妳!」,張莫淺淺笑著,「我叫張莫。」
  「呵,你很帥呢!」,雨箏笑著,一絲戲謔一點玩味遊戲的神情,「害我心動了一下。」
  「謝謝誇獎。」,張莫微笑著,「過兩天我生日,跟謙止一起來玩吧!我下廚。」
  「好。」,謙止燦爛笑著,眼神有些迴避,像是幸福光輝的背後有些影子,「我們會準備禮物,期待一下吧!」
    「先走囉。」,謙止握起雨箏的手掌,「我們等下要去看電影。」
  「好,那我不打擾你們約會了。」
  張莫低下頭,回復靜默,靜靜地看著書,緩緩翻頁,眼睛專注盯著書頁,嘴角慢慢揚起,幽晦的燈光下,詭譎的氣息在寂靜的氛圍中潛行,如暗巷中匿蹤的影子。
  謙止牽著雨箏的手,悠閒走過熱鬧的街道,時而停下看看櫥窗裡的展示,不時看看手錶注意時間,偶而和雨箏低聲討論著。
  帶著飲料,從票窗接過兩張票,循著標示走入放映廳裡,從明亮的空間踏入黑暗的世界,憑著一點微弱光源,小心摸索著前進,牽著雨箏柔軟的手,找到座位,謙止鬆開握住的手,坐下,等著電影播放。
  謙止微仰著頭,專注看著電影,忽然,放在扶手上的右手被柔軟的觸感慢慢覆蓋包圍,手指和手指交纏,謙止將掌心翻上,和雨箏的手交握,享受掌心被搔弄的酥癢,柔軟的指尖在掌心畫著,像是沿著掌紋摸索,時而按摩手掌中的肌肉,或是撫摸手上粗糙的繭,纏著手指,留連在指節與指縫中,當指紋與指紋互相摩蹭,彷彿是貼著彼此的脈搏聽著同樣的故事,不同節拍的脈動起伏之中,腦海卻突兀地想起張莫,從一抹微笑的弧線開始,張莫的眼睛、鼻樑、黑髮,以及張莫優雅的笑容一併浮現,還有張莫的手指,細長的手指。
  謙止悄然將手收回,握緊,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電影情節上,中間失落的部分,只能暫時略過,正想專注電影情節的時候,耳後一熱,暖暖的呼息在冷氣的包圍中格外刺激,耳垂被溼熱柔軟的物體舔過,謙止身體繃了一下,努力將注意力放回電影上,只是恍惚中,意識中畫面不停流動,記憶或是幻想,連續或是片段,不停閃過,張莫、雨箏、紅色,交融渲染交纏,終於無法分割,等到回過神來,已經在電影院外,天空暗沉無星,招牌上的霓虹燈無法搭建神話的絢麗亮著。
  「你怎麼了?」,雨箏拉著謙止的手,「身體不舒服嗎?」
  「沒有,只是突然恍神了一下!」,謙止微笑著,「不好意思。」
  「嗯!」,雨箏笑了一下,把謙止的手緊抱著,像是整個人貼在謙止身上,「那你剛剛在想什麼?」
  「沒什麼!」,謙止把安全帽遞給雨箏,「我也不記得了!」
  「等下騎車時,要注意喔!」,雨箏把安全帽扣好,「不要恍神了!」
  拐進巷子裡,像是闖入般驚吵整個巷子的車燈,侵略性的探入路燈黯淡的巷弄,緩緩滑行,倏然停下。
  「到了!」
  「你要不要上來坐一下?」,雨箏把安全帽拿下,手挽著提袋,「喝杯咖啡?」
  「不了!我有點累。」,謙止搖著頭,「想趕快回家休息。」。
  「那你騎車小心,回家之後早點休息吧!」
  「嗯,我到家後打給你!」,謙止催動油門發動機車。
  謙止推開門,屋裡沒有開燈,流竄著大提琴的樂章,低沉鬱悶,音響大聲的將大提琴的音色播放,像是要用這沉重的音色堆滿填塞整個空間,幽暗的空間只有微弱的光,張莫點著燭光,坐在沙發上,燭光照著桌上高腳杯裡的紅酒,昏黃的光透過酒杯,暗紅色的光影,像透過紅寶石般,落在桌巾上,一方淡紅色的影子,張莫閉著眼睛倚靠在沙發上,謙止輕輕拍下張莫的肩膀,「阿莫。」
  「你回來了!」,張莫揉揉眼睛,「我都沒發現呢!」
  「音響開太大聲了吧!」,謙止坐到張莫身旁。
  「對阿!不過聽大提琴就是要把聲音開大聲一些才能感受其中的意境。」,張莫捧起酒杯,啜飲一口,拿起酒瓶又添至七分滿。
  「我很喜歡小提琴演奏的<卡農>,旋律聽起來就像是懸浮的感覺,讓人覺得輕飄飄的,感覺一不小心就會飄離地面,像飛起來一樣。」,謙止脫下外套,動一動肩膀,「沒想到約會還蠻累的,我快虛脫了。」
  「要不要喝一些?」,輕輕晃了一下酒瓶,「可以消除疲勞,而且這瓶酒的香味口感都很適合大提琴的音色喔!」。
  「好阿!」,謙止笑著。
  慵懶地倚在沙發上,張莫伸手將掌中酒杯遞出,像是亞當伸出手,欲與上帝的食指相接。


  圓形餐桌上鋪設手染漸層鵝黃色桌巾,藍綠色玻璃膽瓶插著三朵帶葉的大馬士革玫瑰,暗紅色深沉的花瓣盛開著,點上燭光,關了日光燈死氣的照明,用燭臺襯托氣氛,情調雅緻,白色的磁盤承裝著香味飄溢的料理,刀叉餐具在燈火下映射銀色的輝芒。
  張莫倒著酒,優雅地將深紅色的酒液傾入高腳杯,在燭輝之下,映出寶石般的色澤,「趁今天把這瓶葡萄酒喝完,要不然就浪費了。」,張莫把酒杯遞給雨箏和謙止,自己端起杯子,閉上眼睛,品了一口酒。
  張莫轉身走進廚房,旋即端著今日的主菜上桌,「開動吧!」,拉開椅子,向雨箏示意,「女士優先。」
  「介紹一下今日主菜,香草肋排。」,張莫笑著將肋排分送至每個餐盤中,「使用獨門秘方醃漬,再加上本人秘方調配的香料烘烤,現在要讓兩位猜猜,今天吃的是什麼肉?」,張莫的微笑帶著一絲神秘的氣息。
  「我試試看!」,謙止快速切下一塊肉放入嘴裡,閉上眼睛咀嚼品嚐,沉吟了一會,「牛肉嗎?」試探性地說出答案。
  「不太像牛肉的口感!」,雨箏皺眉思考著,「也不像羊肉,是豬肉吧!不過很好吃,阿莫你的手藝真好。」
  張莫優雅地切割著肉,送入口中,細細咀嚼親手烹調的美味,「謝謝妳的誇獎,不過,你們都猜錯了!繼續猜吧!」
  「阿莫你的香料味道都蓋住肉的原味了,好難猜。」
  「嗯,桌上三道都是用同一種肉作的料理,試試看吧!」,張莫比了一下桌上的料理,糖醋裡肌、紅燒肉丸子、墨西哥辣醬肉排,「有獎徵答,猜中有獎喔。」,張莫笑著,眼睛瞇起,像是狐狸一樣,看著兩人若有所思地咀嚼食物,捧起酒杯,優緩地飲著紅色的酒。
  張莫把所有餐具都洗好之後,走出廚房,看著仍在討論的兩人,「還沒猜出來嗎?」
  「感覺像是第一次吃到那種肉。」,雨箏微笑著,「你的獨門秘訣很特別呢!改天教我下廚,可以嗎?」
  「那我明天也來下廚好了。」,謙止興奮地說。
  「你會煮菜嗎?」,張莫有些疑惑,「我沒看過你進廚房煮過菜。」
  「應該不難吧!」,謙止嘻嘻笑著,「沒問題的。」
  「阿莫,謎底可以揭曉了嗎?」,雨箏忍不住問道:「我還蠻想知道的。」
  「那種肉,雨箏應該是第一次吃,至於謎底,就讓你們多猜一下好了。」,張莫頓了一下,像是惡作劇般笑了,「不過可以透露香料配方,就是迷迭香、肉桂、鬱金、茴香、大蒜、老薑,剩下的讓你們猜囉!」,張莫捧著禮物走向畫室,指著桌上開瓶紅酒,「你們要喝完喔!」。
  「該不會是人肉吧!」謙止開玩笑說,幫自己倒了杯酒。
  「慢慢猜,想到隨時都可以告訴我答案!」,打開畫室的門,背後傳來兩人甜蜜地對話。
  「說你有多愛喜歡我呢?」,雨箏膩在謙止懷裡,仰著臉,對著謙止湖水般的眼睛。
  「喜歡妳,想把妳吃進肚子裡,永遠跟妳在一起!」,嘻鬧著,不難想像的情侶相處畫面。
  張莫帶著一抹微笑走入沒開燈的畫室,走入幽暗之中,像是跨進影子裡。
  「叩!」,門輕聲關上。

  隔日,張莫臥在沙發上,慵懶地斜倚著軟墊,把書放在身旁攤開,隨意翻閱,時而連貫,時而隨性翻過數頁,偶而拿起昨夜殘存的紅酒,仰起頭,不用杯子,對嘴暢飲一口;午後斜照的陽光,透過窗帷,滲入冷氣的包圍,形成一股溫柔撫摸般的感覺。
  手機鈴聲響起,張莫坐起身,從桌上拿起手機,嘆口氣,按下接聽鍵。
  「阿莫,我是謙止,我們明天要討論報告。」,話機裡傳來謙止的聲音,夾雜著吵雜的噪音,「晚上我們可以用客廳討論嗎?大概有四、五個人。」
  「可以啊。」,張莫無所謂地表示,「不過用完要收拾乾淨喔!」
  「嗯,我知道!」
  張莫掛斷電話,抓抓頭髮,像是感嘆悠閒的時光一旦被打斷,就無法接續,環顧一下四周,不知所措般無所事事的茫然感升起,卻被突如其來的尖銳門鈴敲破。
  「午安,阿莫!」
  打開大門便看到雨箏美麗的微笑,張莫有些意外。
  「謙止出門了!他不在喔,他去上班了。」,張莫靠著門。
  「我知道,我是來找你的。」,雨箏的眼神對上張莫的瞳孔焦距,直盯著他看。
  張莫感到些微意外,「哦?」,眼神向右飄移,盯著扶著門的右手,食指上沾著一滴紅酒,酒滴不清楚的倒映黑暗無人走廊,順著指節緩緩滑下,「學做菜嗎?現在離晚餐時間還早喔!」
  「你都讓客人站在門外嗎?」,雨箏微微一頷首,長長的睫毛下,波光流轉,塗著口紅的嘴唇蠕動著,如吹氣般輕聲說:「不請我進去坐嗎?」,細柔的髮絲垂著,遮著領口雪白色的肌膚,若隱若現,輕巧的上前一步,貼近。
  張莫身體一側,手朝內優雅一揮,淺笑著,「要來一杯酒嗎?」
  雨箏笑著踏輕盈的步伐步入門內,門板關上,如獸的口咬合,將獵物吞入腹中。

  推開畫室的門,客廳中除了謙止,還有三個女生,看到她們的衣服顏色和化妝只讓張莫覺得一陣厭惡,不協調的搭配十分刺眼,像是色塊不協調拼湊成人形。
  「學長,你好。」
  「嗯,妳們好!」,張莫淡然一笑。
  「阿莫,有吵到你嗎?」,謙止站起,朝張莫走去。
  「沒。」,張莫笑著把門關好,「我的畫室隔音很好!你們什麼時候來的?」
  「兩個小時前吧。」,謙止抬頭看了一下時鐘,手搭著張莫的肩膀,對那三個女生介紹:「這位就是張莫學長,目前收留我的好人。」
  張莫微笑著回應三個女孩的問候,至於她們的自我介紹漫不經心的聽過,然後遺忘,「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晚餐?」,張莫笑著問。
  「好啊!那學長你要煮豐盛一點喔!」,粉紅色上衣的女孩裝著可愛的聲音,「我們很會吃的!」。
  「一定!」,張莫牽著嘴角上揚回應,轉身走進廚房,背後女孩竊竊私語,指著謙止和張莫的背影,不時偷笑著。
    不久,從廚房裡飄出香濃的麻油酒味,半小時後,張莫端著一個陶製燉鍋出來,擺至餐桌的墊子上。
  「吃晚餐吧。」,張莫把餐具擺上桌招呼著,把鍋蓋掀開,「今天是麻油酒火鍋,等下還有麵線和冬粉可以加。」,湯匙舀起,除了裡肌肉,金針菇夾雜著內臟類和一些青蔬,加上幾道家常菜,算是豐盛的料理。
  「學長這是什麼?」,塗著藍色眼影的女孩問,匙上舀著幾塊肉。
  「就心臟、肝臟,爆香之後再下鍋煮。」,張莫笑著,舀起一大匙放入謙止碗裡,「多吃點吧!」
  「學長,你都只照顧他!」,粉紅色上衣的女生嗲聲撒嬌,「都不理我!」
  張莫一笑,將湯匙遞交給她,嘴角上揚的弧度令人著迷。

  「怎麼沒看到雨箏?」,張莫笑著問,一邊收拾著餐桌。
  謙止眼中的光芒一黯,收拾桌面的動作一滯,「今天我打她手機,都沒開機,可能沒充電吧!」
  「嗯,改天再一起吃晚餐吧!」,張莫將洗好的杯子擦乾,懸上流理檯上的杯架,從酒櫥中拿出一瓶紅酒,「那我進去了!」
  「嗯,我在客廳坐一下。」
  張莫拿下一個高腳杯,緩緩傾倒,暗紅色的酒漿流入杯裡,「這杯給你。」,張莫將七分滿的酒杯遞向謙止,「喝下去,心情會好一點」。
  「謝謝。」,謙止接過酒杯,擠出一道笑容。

  張莫揉著眼睛走出畫室,客廳裡只幽暗的亮一盞小燈,玻璃杯放在桌上,杯底殘留幾滴酒液,謙止斜倚在沙發上,半瞇著眼睛看著窗外,猶暗的天空,眼眶中有些濕潤,音響播放音樂,「Medition from Thais」,小提琴拉奏的旋律在室內幽幽迴繞。
  「阿莫!」,謙止輕聲喚了張莫,聲音有些嘶啞,略有沉重的鼻音,「可以陪我一下嗎?」
  張莫輕輕坐下,坐在謙止身旁,靠著柔軟的沙發,閉上眼睛,默默地讓謙止靠著。
  謙止的頭靠在張莫肩上,低低垂著,抱著張莫的手臂,音樂旋律在寂靜的空間裡漫遊,不斷重複著相同的曲調,小提琴的音色在靜寂的空間,有些鬱悶。
  張莫小心翼翼地拂起一縷謙止額上的瀏海,謙止閉著眼睛,睡著,倚在張莫肩上淺淺睡著,張莫注視著謙止的臉龐,微張的唇瓣,光影在俊美的容顏上和諧錯落,有種曖昧的吸引力,張莫嘴角笑起一抹詭魅的弧線,喉結微動。

  海水迅速後退消失,露出海床,遠遠望去,海的彼岸有巨獸,七頭十角,銳角晶瑩光滑如無瑕白玉崢嶸聳向天際,尖牙銳利嚼食著世界,大口吞飲著海水,火紅色的鬃毛如烈焰般飄舞,自己站在海岸線上,看著世界被巨獸蠶食鯨吞,崩潰、陷落、毀滅,失去了海洋,天空如火焚一般明亮火紅,猖狂的熾紅色,像是被獸的鬃毛焚燒著,然而不知所措的自己無助看著這一切,狂風嘶吼,大地崩裂,艷紅的天空崩落深黑的虛空,雲不斷從崩壞的缺口流去,像是決堤的水庫裡的水,遠遠望著獸,忽然,在巨獸囂狂飄舞的鬃毛間,看到雨箏,赤裸坐在獸的身上。
  自己想靠去時,卻看到張莫裸著身體擁抱著雨箏,兩具誘人的軀體交纏,緊緊擁抱,熱烈吻著,互相挑逗著,舔舐撫摸彼此身軀曖昧的地帶,雨箏被張莫壓在身下,臉上露出歡愉的表情與呻吟;驚訝、憤怒、慌張的情緒全在腦中擠成一團,自己著急想邁步靠近時,卻發現世界已經崩潰至腳下,眼前黑暗一片,獸在眼前張口咬落,尖牙絞碎自己的肉體,每次咀嚼尖牙刺入,切開肌肉,咬碎骨頭,意識卻清晰地感到無比快感充盈,劇烈的快感在體內流竄,即使被獸吞嚥而下,意是止剩紅色一片,化成紅色流竄,流在獸的體內,流到張莫體內,流進雨箏身軀的血管中,四處流竄,如火般熾熱,彷彿成了張莫,彷彿成了雨箏,變成張莫把雨箏壓在身下發洩,變成雨箏向身體上的張莫索求,像是交融在一起,不分彼此,自己忽然成了張莫又瞬間變成雨箏,共享不同的快感,彷彿靈魂在男身女體中交替,又像是自己與自己自己交歡,曖昧與禁忌,張莫的撫摸和進入,雨箏身體的溫暖與光滑,自己的臉龐,以及倒映自己面容的清澈眼睛,盯著自己瞧,冷冷的看著,像是嘲弄般的微笑,看著自己的另個自己!

  謙止驚醒,從張莫身上起來,詭異的夢境依然清晰,看了四周,藍綠色的琉璃瓶擺在翠綠如茵的手染漸層墊布上,牆上依然懸著那幅藍色的畫作,謙止慢慢平緩呼吸。
  「你醒了。」,張莫拿起面紙擦掉謙止額上的冷汗,「做惡夢?」
  「嗯!」,剛醒來,謙止的眼神有些恍惚。
  「我倒杯水給你。」,張莫走向廚房。
  「不用了。」,謙止謝過張莫的好意,「謝謝。」
  「你應該是太累了,所以才會作惡夢,最近要多注意。」,張莫遞過一條擰乾的毛巾給謙止擦臉,「還記得夢到了什麼嗎?」
  「我不記得了。」,謙止心虛地笑了一下,明明夢境清晰歷歷在目,但是,太過於荒謬的夢境實在無法說出口。
  「嗯,那你趕快去睡吧!不要太累。」
  「阿莫… …」,謙止喚了一聲。
  「怎麼了?」,張莫轉頭看著謙止,眼神炯炯直接對著謙止的瞳孔,彷彿看透一般,從眼瞳滲入深處。
  謙止趕緊把頭轉開,不敢對著張莫的視線,「沒什麼。」
  「嗯,你早點休息,我先進去了。」,張莫端著一杯酒走向畫室。


  接連幾天,謙止眼神日漸消沉,神情憔悴,焦躁不安,彷彿靈魂中某部份遭抽離,像是被剝除輸水管的植物,逐漸凋謝枯萎。
  「你還好吧?」,張莫倒了杯水,遞給沙發上的謙止,「身體要注意,不要太累!」
  接過水,捧在手上,謙止盯著杯中水晃動慢慢平止,落寞的表情映在水面,眼裡有些水霧,如清澈的湖上飄著霧氳。
  「阿莫。」,謙止開口,聲音有些沙啞,深深呼吸一口,「可以陪我一下嗎?」
  「唉!」,張莫嘆口氣,「我先倒杯酒給你吧。」
  「嗯!」
  張莫走入廚房,打開冰箱,端出一杯淡藍色的飲料,不斷冒著氣泡,「喝吧!」
  「這是什麼?」,飲料的顏色讓他有些猶豫,嗅一下,甜甜的水蜜桃香。
  「喝喝看!」,張莫笑著,帶著詭異氣息的笑容優雅掛在俊秀的臉上。
  「嗯!」,甜甜的味道入口之後,忍不住就大口喝了一口,迷茫的感覺從胃裡上衝,衝上頭部,從微血管滲入腦漿,趁著迷茫的感覺,謙止一口喝乾,「還不錯!」,謙止擠出笑容一道,強顏歡笑和迷茫摻雜著。
  張莫接過玻璃杯,坐在謙止旁邊。
  謙止把臉埋進雙掌掌心中,「我找不到她。」,聲音沉悶沙啞,「她在躲我嗎?」
  「別想這麼多。」,張莫拍拍謙止的肩膀,揉揉謙止的頭髮,謙止竟無力頹倒沙發,無力地躺著。

  張莫笑了,優雅地微笑,哼著輕快的曲調,抱起謙止。


  睜開雙眼,眼前一片幽暗,四周寧靜無聲,謙止仍覺得頭腦暈眩彷彿世界旋轉不已,全身無力像是肌肉與骨頭脫離,神經與大腦不相連,無法控制,身體軟散如斷線傀儡,像是意識被囚禁在無法動彈的布偶中,無力。
  肌膚傳來冰涼的觸感,謙止驚覺自己竟是赤裸,被擺放在椅子上,手臂縛在扶手上,腿被綁在椅腳,不由得感到恐懼,渾沌的腦中理不出頭緒,記憶無法為此找出理由,困惑疑惑,不解,印象中只喝了一杯淡藍色冒著氣泡的飲料。

  淡藍色冒著氣泡的飲料、張莫。

  謙止的思緒到此,不由放鬆,只是不知道張莫居然也會開這種玩笑,大概是看到自己太消沉了,謙止搖搖頭微笑著。
  室中亮起微弱燈光,桌上擺著餐具,張莫捧著一鍋高湯走來,濃郁的香氣飄散,張莫把湯鍋放到電磁爐上保溫,看了一下謙止,「等我一下。」,臉上微笑優雅依舊。
  藉著燈光,謙止看一下桌面,火鍋、一組刀叉、擦拭晶亮的玻璃杯,還有一個被布幔覆蓋的物體。
  「阿莫,你給我喝的那杯是什麼東西?」,看著張莫走來,謙止不禁開口問道。
  張莫把手上捧著的排餐鐵板放下,謙止裸露的皮膚突感溫度上升,「那杯是D。」,張莫平淡的表示。
  「那是什麼?」
  「D就是會讓人喝了之後強力昏睡三個小時,然後醒後兩、三小時全身無力,不能動彈的藥,通常是被當作強暴藥丸使用。」,張莫淡淡解釋,彷彿是在解釋一杯柳橙汁一樣單純,理所當然。
  「好啦,不要鬧了!」,謙止笑著心想:「這種東西是很好買嗎?」,「先把我放開吧!」
  張莫笑著搖搖頭,「接下來是用餐時間喔。」
  謙止露出不解的表情,張莫執起謙止的右手慢慢靠近鐵盤,鐵盤散發的熱氣蒸著掌心,愈是接近愈是感到鐵盤的熾熱。
  「不要玩了,小心燙到!」,謙止笑著,仍以為這場玩笑還沒到終局。
  張莫突然一壓,「滋!」一聲,謙止的掌烙上熾燙的鐵板,灼熱的劇痛令謙止身體繃起,痙攣在藥效之下,一樣無力,只是微微抽動一下身體,慘叫聲淒厲充斥幽暗的室內,痛楚狠狠絞著知覺,像是用力絞著靈魂想把所有痛苦搾出,無遺地發揮所有痛苦的效用;張莫仍將謙止的手掌緊壓著鐵板,肉炙焦的味道飄散,淒厲的慘叫,在幽暗的室內迴盪鳴響,張莫宛若聽著交響樂般,悠然聆聽。
  謙止的臉孔扭曲,眼角迸流淚珠,張莫托著謙止的下巴,輕輕吻著頰上淚珠,鮮紅的舌尖滑過臉龐舐去淚水,用力一拉,將謙止的掌扯離鐵盤,血肉糊爛,輕柔地把謙止的手掌放到盤上。
  張莫拿起刀叉,優緩地切割掌上半熟的肉,切割的動作緩緩切斷肌肉纖維組織,刀鋒來回滑鋸切割,切過肌纖維束,切割的感覺不斷傳來,紅色的血滲流而出,謙止想要掙扎卻無力逃離,連牽動一根指頭也無能為力,想偏過頭不看也無法做到,閉不牢的眼瞼半垂著,瞳孔不斷讓張莫優雅用餐畫面漏入眼底,傳到腦裡上演一幕幕殘酷,自己只能喘著氣,無力反抗,只能看著張莫沾著血,優雅的嚼食自己掌心肉,如地獄中優雅殘忍的惡魔,優雅地帶來絕望;淚水沾濕睫毛,無聲從眼角流下,流過臉頰,微微喘著氣息,瞳孔深處溢滿恐懼痛苦,還有疑惑。
  張莫看著謙止的眼睛,笑著說:「現在你的眼睛還有眼神,好美!讓我好興奮呢!我一定會找個典雅的罐子好好保存的。」,唇上沾著鮮紅的血,「對了,還有個東西要給你看看呢!」,張莫輕聲在謙止耳邊吐著溫熱的氣息說道,手抓住布幔,謎底將要揭曉。
  直覺反應,答案最好不要知道,某些答案知道了只會加深事實的殘酷,謙止直覺不想觀看,但是身體無力反應。
  布幔掀起,揚起布幕揭曉謎底,一個大玻璃罐,裝滿著不明液體,液體中娟細的秀髮如藻荇飄擺,蒼白扭曲的臉美麗依舊,僵硬的臉部肌肉被恐懼絕望塑型,頸項下是深褐色的截面,雨箏的頭顱在液體中浮沉,翻白的眼睛對著謙止的瞳孔。
  頹然,像是被獸的巨爪踩在向堅硬的地面蹂躪,無力反抗;痛苦、害怕的低溫倏然淹沒一切,所有一切感覺思維皆如被瞬間凝凍一般,靜止、空白一片。
  張莫細長的手指遊走在謙止赤裸的肌膚上,沿著腹肌的形狀畫著,「你已經跟她永遠在一起了!你早就已經把她吃下去囉。」,張莫的手指輕搔著謙止平坦結實的腹部,「她的心肝好吃嗎?寶貝!」,張莫嘻嘻笑著,「其實肉質不壞,你感到了嗎?她跟你緊密結合在一起,誰也無法把你們分開了。」玻璃罐裡,雨箏的頭顱懸浮著,失去血色的嘴唇略張。
  從胃裡翻湧而上,瀰漫全身神經的噁心,依稀那夾著酒味的麻油香,在鼻間飄著,口裡彷彿又浮現嚼食肉的口感,那韌性與鮮嫩兼具的口感,當時的鮮美滋味,卻成縈繞不散的恐怖回憶,和恐懼顫慄糾葛,像是惡魔的觸鬚緊緊纏捲,把靈魂拖向苦難的深淵。
  淚水從無神的眼眶溢出,張莫伸出舌尖舐著,鮮紅的舌、鮮紅的唇蠕動,如溫柔的吻,輕柔地將淚水吻去,沿著臉龐滑下頸項、鎖骨,張莫輕囓著結實的胸肌,「我要開動囉!」,張莫輕笑著對謙止說,刀鋒亮起銀色的光痕,鋒利的刀刃切鋸,劃開肌膚切割肌裡,血液點點滴滴滲湧,然後氾濫,張莫低下頭,匐在謙止胸膛上,貪婪吮著生命的泉源,半張臉沾染著溫熱的液體,新鮮的血液滴淌,在地面上濺散,花朵般謝落。
  張莫把剜下的肉放入火鍋裡,舌頭舔舐著唇瓣,臉上的血液,順著頸項流下,俊秀的臉塗著猩紅色,詭譎的有著殘酷的美麗,映在謙止絕望至谷底的心靈,直接標上「惡魔」,癱軟的身體只能看著張莫把自己的肉切成小塊,沾著自己的血,優雅無比地慢慢細嚼著,懼怕、無力、絕望、憤怒、怨恨全糾纏在一起,達到極限時,只剩一片空白死寂,思維止息,感覺麻木,身體無意識抽搐,淚水止不住像是想把靈魂崩潰隨著淚水淌出。
  張莫用餐巾擦了下嘴唇,執起謙止的左手,「你知道我的習慣,吃完飯總會喝一杯紅酒。」,刀鋒切裂手腕,張莫用玻璃杯承接湧出的血,聽著鮮血滴落杯裡的聲音,隨著節拍,吻著謙止頰上的淚水,「淚水和血液的味道我都很喜歡呢。」
  張莫用餐巾優雅地擦拭嘴唇,鋒利的銀刀閃著耀眼的光芒,鋒利的刀鋒俐落輕易劃開謙止腹部結實的六塊肌,腸胃肝腎內臟沾著血,從切開的縫隙曝露在空氣中,本來是屬於最私密的部位,卻一覽無遺地曝露,張莫把手伸進他的腹腔,溫柔地撫摸著謙止溫熱的臟器,一會兒抓著胃輕輕揉捏著,一會兒摸著肝臟柔柔地撫摸,把灰白的腸子一圈圈纏繞在手腕上,微光下依稀可見到紅色、綠色的血管佈滿灰白色的腸膜上,環在手上像細膩的手飾,張莫把纏著腸臟的手臂緩緩舉到謙止渙散失神的眼前,一邊舔著謙止的耳朵,輕囓著耳垂,舌尖舔吻著耳廓探尋,探入耳中,攪動、旋轉,如深埋體腔的手臂,溼熱、曖昧的溫度,埋進他的體內,當張莫的手進入之際,謙止只感到無比的充實感填充體腔,被侵入的不適擠壓著內部,巨大的物體進入體內,推進摩蹭,時間流轉的速度緩慢如同靜止,每一下搓摩都如同從地獄步行到人間的距離,真切地反應生命仍然存在的證明,張莫整隻手臂埋在他的體內,和體內的臟器擠在體腔中,如此推心置腹的親近、甜蜜的接觸著,謙止微弱的喘息呻吟著,淚水順著淚痕滑落,體內被充滿的不適、鼓漲,眼前一切迷濛成一片。
  張莫一隻手捧起謙止垂下的臉龐,看著渙散的瞳孔,輕輕地、溫柔地吻囓著溫度漸褪的唇,緊緊擁著癱軟殘破滿是血的軀體,嘴角輕輕笑著,用力一咬,將柔軟的唇瓣咬下,吮著血咀嚼著。


  期末,美術系照慣例有展覽,展覽廳明亮的照明下,一幅黑色的畫突兀地突顯而出,一幅全由黑色構成的畫,黯淡深沉,以不同深淺的層次,勾勒出一股絕望、恐懼、痛苦,傳給每個駐足畫前的人,即使不經心的隨意瞥視,也能感受從黑色中滲出的冰冷苦難,彷彿聽見惡魔在耳邊溫柔獰笑,心臟被魔爪緊緊攫住,黑暗覆蓋一切,瞬時如同身處九幽魔獄,哀嚎慘叫彷彿從腦海中浮現耳際,恍惚中無法自主地編造起殘酷的劇本,期待著悲劇發生,傳染似的,染上黑暗的色彩,虐與被虐之間,快感竄升。
  畫前,老教授拿下眼鏡,用手帕擦拭額上的汗水,閉著眼睛,刻意拉長呼吸,像是在平緩心理某種情緒,拿著眼鏡的手,小指微微抽動著。
  老教授慢慢轉身離去,影子在燈光下拉長,在地板上爬行著,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影子裡蠢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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